6月的昆山，骄阳直射雨后的大地，蒸腾起滚滚热浪。在华辰精密装备(昆山)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华辰装备”）的恒温恒湿车间内，工程师们正在调试公司最新一代的“亚μ磨削中心”。公司相关负责人介绍，该产品主要应用于航空航天、工程机械、精密电动机等国家重点行业领域，可实现复杂特征零件的精密磨削加工，各项精度指标比肩国外同类产品。
离开华辰装备，记者乘车前往10公里外的昆山台功精密机械有限公司（下称“台功机械”），沿途数辆载有集装箱的卡车擦肩而过，此时还不知，不久之后将有多个集装箱承载着台功机械制造的两台龙门加工中心远赴塞尔维亚。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设备将为客户生产奔驰、大众等品牌新能源汽车的电池一体化底盘。两台设备的出口，也是公司拓展海外市场的重要探索。
近日，记者跟随工信部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中心探访昆山多家工业母机企业时发现，我国工业母机诸多重要功能部件已打破进口垄断，多项技术指标达到国际中高端水平；但我国工业母机产业整体大而不强的情况仍然存在，加快工业母机国产替代仍需多方努力。
工业母机核心功能部件 打破进口垄断
2022年，昆山成为全国首个GDP突破5000亿元的县级市。得益于昆山秉持的“工业立市”发展理念，2022年昆山规上工业实现产值10810.98亿元，同比增长4.1%。装备制造作为千亿级主导产业不断发力，2022年完成产值2896.41亿元。
工业母机作为工业体系的基石和摇篮，其质量与性能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制造实力与发展水平，是国家基础制造能力的综合体现。长期以来，昆山十分重视工业母机产业的发展，诸多工业母机领域的中小企业攻坚克难，在打破进口垄断、冲击高端等方面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华辰装备表示，通过长期的技术积累，公司在高精度数控轧辊磨床等领域屡次打破国外技术垄断，攻克多项“卡脖子”高精尖技术。企业主营产品服务于钢铁、有色金属、纺织造纸、机械加工等行业，已与国内外超200家企业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台功机械执行董事刘兵也告诉记者，公司生产的多款工业母机已达到国际中高端水平，也得到海外客户的认可，近期两台新能源汽车电池一体化底盘加工机床将出口塞尔维亚，这也是公司对如何用好国内、国际两个市场资源的重要探索。
“转台、刀塔、刀库三种工业母机重要功能部件，几年前还全部依赖进口，经过研发人员技术攻关，我们打破了相关技术的进口垄断。”江苏古田自动化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赵相雨向记者表示。
国海证券分析指出，在本土工业母机市场需求结构升级过程中，民营企业悄然崛起。部分民营机床企业抓住行业转型机遇，定位中高档数控机床产品，围绕汽车、消费电子、高端装备等下游行业需求进行产品开发，机床品质逐渐提升，与同等进口机床相比兼具价格优势，逐渐在市场竞争中崭露头角，成为本土机床行业的骨干企业。
工业母机产业 大而不强待破局
近十年来，我国工业母机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多次取得重大突破。工信部装备工业一司司长王卫明此前表示，十多年来，我国工业母机的自主开发能力和产业技术水平显著提升，突破了全数字化高速高精运动控制、多轴联动等一批关键核心技术。在产业配套体系方面，国产高档数控系统从无到有，在国产机床中市场占有率由不足1%提高到31.9%。
但也要看到，我国工业母机产业大而不强的情况仍然存在，国产机床整体偏低端化，高端产品主要从德日等机床发达国家进口。国海证券研报指出，高端机床市场80%被德日占据，国产品牌替代中高端市场空间较大。赵相雨也表示，中国作为全球工业母机生产和消费大国，高端产品的国产化率较低，90%的利润被国外企业赚取。
我国工业母机产业整体大而不强也反映在进口与国产机床均价的巨大差异上，根据国家统计局、海关总署和中国机床工具工业协会数据计算，2022年我国进口机床均价为52万元，而国产金属加工机床均价不足25万元，国产机床均价远低于进口机床价格。
国内工业母机领域高端化不足或对相关的企业创新发展产生不利影响。“转台、刀塔等工业母机功能部件早已打破海外垄断，但在国内找不到匹配的工业母机厂家合作。”赵相雨指出，当前，国内并不缺少工业母机生产企业，但大多数企业所生产的都是中低端产品，对于高精度功能部件需求较弱；而高端产品订单过于集中在少数企业手中，市场竞争不够充分，不利于相关技术的突破。
同时，工业母机核心技术领域的顶级技术人才供给不足也制约着行业发展。刘兵表示，工业母机是个专业度极高的行业，涉及材料科学、机械设计与制造、电气控制与自动化、金属切削工艺研究等多个专业领域，企业在职人才培养难度高、周期长；在职业教育方面，也很少有高校针对工业母机领域开展成体系化的深度定向人才培养。“具有相关技术、经验的人才往往更愿意进入航天、军工等领域。”赵相雨表示。
此外，国内部分企业对于国产设备的接受程度偏低也是阻碍国产设备发展的原因之一。有企业负责人向记者坦言，在选择工业母机核心功能部件时，出于“规避风险”的考量，下游企业更倾向于选择进口产品仍是当前较为普遍的现象。
安全发展要求 推动国产替代
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多次强调“安全”对于国家发展的重要性。报告指出，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和重大技术装备攻关工程，支持专精特新企业发展，推动制造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巩固优势产业领先地位，在关系安全发展的领域加快补齐短板，提升战略性资源供应保障能力。
企业作为创新发展的生力军，帮助其解决生产经营中遇到的实际困难需各方协力。受访企业普遍向记者反映，在企业研制出好产品的基础上，希望国家进一步引导产业链各环节的合作，提升国产关键零部件使用率；并加强对企业“首台套”重大技术装备的支持力度。同时，加强产学研合作，培养更多愿意投身工业母机关键技术研究的人才。
日前，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主任张玉卓表示，将着力打造创新型国有企业，打造原创技术策源地，高质量推进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加大对传统制造业改造、战略性新兴产业，也包括对集成电路、工业母机等关键领域的科技投入，提升基础研究和应用基础研究的能力。
此外，有受访企业向记者表示，在技术创新、产品研发时，企业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尤其是在冲击世界顶尖技术、工艺时，资金投入往往呈几何式增长。对此，金融机构正通过产品、服务的不断创新，更好助力企业缓解资金压力。“针对在核心技术领域攻坚克难的轻资产、高投入的中小型科创企业，邮储银行推出科创企业专属贷款产品，可给予满足条件的企业最高1亿元信贷支持。”邮储银行普惠金融事业部总经理耿黎在质量标准品牌赋值中小企业专项行动——产业集群全国行·昆山站启动仪式上向记者表示。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一工机器人银川有限公司总经理王小龙也曾提出，应加大对高端机床产业技术创新的政策支持和资金保障力度，充分释放政策红利，如通过减税降费、财政补贴、融资支持等，提高企业技术创新的积极性。
近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张国清在上海调研制造业发展时强调，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要强化创新驱动，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促进产学研用深度融合，推动产业链上下游、大中小各企业融通协同创新，尽快突破一批关键核心技术，构建自主可控、安全可靠的产业链供应链。要用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有效发挥用户企业和链主企业的引领带动作用，突出需求导向、场景牵引，做好中试验证、推广应用，在点上突破的基础上，强化串珠成链、成组连线，让科技攻关成果真正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在应用中不断迭代升级。
